【酒茨】红珊瑚（六）
地上的血泊散发着浓浓的妖气，阴界裂缝里的妖怪全都被吸引了过来。许久没有变过人类形态的白藏主，也变了一回模样。黑晴明那是逃跑的专家，早就见大事不妙的他，是跟着茨木童子一起走的，剩下的烂摊子那还得晴明解决。
萤草跪在地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这算不算是他们杀了红叶？刚这么想着，八岐大蛇给酒吞的传送符一闪，地面顿时白光泛起。
一身鬼王装束的酒吞从法阵里冒了出来。“红叶呢？”酒吞再次问众人。
“你来迟了鬼王，他们……已经让红叶灰飞烟灭了！哈哈哈哈……”八岐大蛇笑着，耳朵上的金色蛇环不停的摆动着。
“闭嘴！”酒吞一吼，八岐大蛇的鬼畜笑才停了下来。“大蛇。”酒吞叫着。“是谁干的？”酒吞的愤怒都具体化成了冲天的黑烟。
“是我。”不等八岐大蛇瞎扯，觉很自然的站了出来。“我不知道她不能离开那个东西，但打破那玩意的的确是我。”觉不卑不亢的看着酒吞。
不知道是事实，她刚出关就听到人面树们在讨论八岐大蛇的诡计，而萤草正是八岐大蛇诡计的目标。知道萤草有危险，觉片刻不敢停的赶来，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，反正只要是靠近萤草的家伙统统打飞就好，其他的她根本没有想。
“不知道就没有罪了吗？难道不知道刀能杀人就可以随便拿着到处砍了吗？”酒吞一跺脚，身后的鬼葫芦就拿到了手里。
“抱歉了鬼王，我还有妻子和孩子要照顾，所以我不能给红叶抵命。”觉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酒吞。这的确很让人意外。
但更意外的还在后面，捂着断臂的茨木童子突然冲了进来。“谁都不准动吾友一根头发！”
“怎么回事！茨木！你的手呢！”萤草跑过去的同时，治愈术的绿光像海啸一样翻滚着。
“茨……茨……茨木？”茨木童子满头都是汗水，“你，你是萤草？”
“是啊！我是萤草！你怎么了！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？”茨木肚子上的大窟窿一直在流血。
愤怒的酒吞一听这话，立即停下了动作，如刚才的觉一般。“是我。如果不是他拖着我，我早就能赶回来救红叶了。”
“所以你就如此对待茨木吗！”愤怒的觉爸连头发都竖了起来。
“你知道他为了你，吃了多少苦头吗！”萤草的愤怒更在两人之上，手一指，地上的蒲公英立即飞到主人手里。“我早就发誓要杀了你，我还没找上门你就先伤了茨木。你可以去死了。”
觉和萤草同时迈步，地上的碎石瓦砾一下子全震飞了起来。酒吞身遭火焰燃起，鬼葫芦的肚子也是一收。
噼里啪啦的对轰把八百比丘尼的家彻底轰平，而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，居然在一边给小鬼们表演起了口吞玻璃杯。
并不是酒吞童子的酒吞不敌觉和萤草的双打，中了萤草一记蒲公英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。萤草蒲公英横握，准备把这个祸害彻底从茨木的世界里消灭。
一直不能动弹的茨木童子又扑了出来，“你要杀他就得先杀了我。”离开治愈圈的茨木又开始流血了。
“他到底那里好了茨木！”萤草从来不说酒吞的坏话，那是因为她觉得酒吞连被她说坏话的资格都没有。可是到底这家伙给了茨木什么，能让他经历千年痛苦依旧爱着他呢？
“因为……他是我的挚友。”
是的，茨木童子穷尽一生得到的名分是，他们是挚友。超越朋友，却永远低于恋人的存在。
他们可以推心置腹，却永远不会温热相贴。距离最近也最远的地方，永远属于茨木童子。
他也不知道这对不对，值不值，因为在考虑这些之前，酒吞童子就已经是他的全部了。无关对错，无关价值。
酒吞童子想要天下，他就去打天下，酒吞童子想要渔樵耕读，那他就去打鱼劈材。酒吞童子需要红叶，那他就一个人待着，远远的待着，把靠近他们的危险统统排除掉。如此而已。
“都说了。”酒吞吐掉嘴里的血，“我不是你的挚友！”
茨木童子一转脑袋，视线突然就矮了，只能看到酒吞的脚，还有……萤草的尖叫声。
沸腾的妖血彻底从酒吞的身体里喷发出来，鬼角褪去，一头绯红的长发像蛇一样乱摆着。
酒吞童子睁眼的瞬间，居然是再次看到身首分家的茨木童子。“啊！”酒吞童子崩溃的大叫着，刚才还活力四射的头发立刻成了枯死的干草。
“茨木！茨木！”酒吞童子抱起茨木童子的脑袋往身体跑去。“没事的，会没事的，茨木你不要怕，我在这里，我会保护你的，不会疼的，你听到没有，我不能没有你的，没有你的大江山一点意思都没有……”酒吞童子用妖力连接着茨木童子的头颅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没人知道冷酷无情的酒吞童子也会哭得如此没有形象，人们只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鬼王，他睿智，他妖力强大。没人知道茨木童子死掉的那些年，他是怎么从梦里惊醒的，他有时候甚至不敢睡觉，他怕再次梦见茨木童子被源赖光当成他而身首异处。
他抱着茨木的脑袋，一天天看着那张总是对他笑呵呵的脸，一点点腐烂，变成白骨。
没人再找他切磋，也没人再陪他喝酒赏花。王是孤独的，所以才会被其他人高高的捧起来，成为灯塔。
茨木童子是被灯塔吸引来的飞蛾。而酒吞童子是毁灭一切美好的大火。
当飞蛾拥抱光明，当大火感受温暖，一切就会化为灰烬，两败俱伤。
“你还记得吗？我去……我去找阎魔把你要回来了。我们……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茨木。你醒醒啊茨木！你还给我做了新衣裳……。喂，快醒醒，要天亮了茨木！”酒吞童子擦着茨木童子满是鲜血的脸，一如当年茨木童子把他从大江山退治的尸体堆里拖出来时一样。很温柔。
可惜不同的是，酒吞童子当时睁开眼了，现在的茨木童子却没有。
“我们的发色总是错开呢，现在不会了。”酒吞童子把红发变成了白发，跟茨木童子现在的颜色一模一样。
“我的手好冷，你不给我捂热乎吗？茨木。你的手也很冷呢，来，我给你捂热乎了。”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的手捧在手心里哈着热气。
“我不是让你给本大爷记住，下次，一定是本大爷先喜欢上你吗？你醒醒，你不睁开眼的话怎么知道我喜欢你。”
喜欢？喜欢我？有人……喜欢我？
沉入深海的茨木童子突然睁开了眼。他拼命的游回来，就想知道谁会喜欢他。
从出生的那一刻起，父母讨厌他，丢弃他。师父讨厌他，打他，还把他买给别人当玩物。没人喜欢他，所以他杀了所有人，成了一个孤独的妖怪。
他渴望变强，只有最强者才不会被欺负，被排挤。他吞噬了山里的大妖怪，成为比邻大江山的王。而对面的家伙又是怎样一个孤独的妖怪呢？
“那家伙从来都不孤独。”短发的茨木挡在水面上。“他有红叶，他有月亮，他有酒……他从来不需要你，更不会爱你。”
茨木童子停下了动作。这些都是事实，挚友从来都不需要他。
“他早就厌烦你的死皮赖脸，死缠烂打，死活不听了。你还想回去干什么？让他再抛弃你一次？还是……你再背叛他一次？”
“不是的！酒吞没有抛弃我！是我自愿代替他去死的！酒吞什么错都没有！是我背叛了他！我说……我说。”
“你说你喜欢渡边纲。”
“是的……是的……我背叛了酒吞，所以，我该死。”茨木童子又往海底沉了下去，但与上次不同的是，短发茨木也跟着他一起沉了下去。
“一千年的轮回之苦，我们都累了，该结束了。”
“该结束了。”两个茨木合二为一，彻底沉入了海底。
一抹红色，那是红珊瑚的枝丫。
“你这个样子，就像把珊瑚戴在脑袋上一样。”
是谁？
“……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女把那些嘴馋的引来了……”
“这是傻了吗……”
“吾友？”
吾友？挚友！？
茨木童子突然睁开了眼，然后狠狠嗑在酒吞童子的下巴上。“你是谁！这里是哪里！”茨木推开酒吞像疯子一样跑了。
酒吞童子起身去追却被萤草一锤子拍在了地上。“酒吞童子！我警告你！永远别出现在我儿子身边！他不是你的茨木童子！他是我们的儿子！我们会照顾一辈子！只要我们还活着！你永远别想碰他一根汗毛！”
“大蛇。”一直被忽视的幕后黑手终于被人想起来了。觉手里的狼牙棒指着八岐大蛇，“你跟阴阳师的斗争我不管，但要是涉及到我的家人、朋友，那你就是敌人。这句话你最好记着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八岐大蛇很严肃的回敬。
然后所有人都走了，只留下趴在地上的酒吞。“真是活该呢酒吞童子。”手里拿着叶二的大天狗一脚把酒吞童子踹翻过来。
“我说了我不叫酒吞童子，你们都有病吗？”酒吞摸着脑袋坐了起来。
“看来灵魂并不稳定。你得好好感谢渡边纲把叶二还给了我。”大天狗吹起了叶二。
悠远的清脆笛声，把一切都带回了那个初见的平安时代。
寻着笛声，从医院出来的源博雅一路走到郊外，然后他仰头看着飞在月亮里的吹笛人。
“对不起！我没看路……”源博雅大叫着。
大天狗低头看着那人，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。“没，没关系。”
不变的话语，不变的容貌。
你，真的是我的博雅吗？
茨木童子一路疯跑，他只想离开这里，越远越好。然后，然后……
眼前一黑，茨木童子倒在了小巷子里。
茨木醒来，满屋空荡。寻味而去，硝烟弥漫，尸横遍野。
茨木停下疾跑的脚步，踉跄了两下，一步步走向躺在尸堆里的酒吞。
“喂，快醒醒，要天亮了。”茨木一边擦干净酒吞的脸，一边轻声叫着。
“嗯？你醒了？”酒吞睁开眼，可眼前的茨木怎么会是一头白发呢？“你头发怎么了。”
“呵呵，又错开了。”茨木苦笑，拉起酒吞被血染红的头发给酒吞看。
“呵呵，真的。”酒吞也苦笑了起来。
茨木把酒吞放到膝盖上，让他靠得舒服些。
“手，很冷。”茨木把酒吞的手捂到袖子里。
“你的手，也很冷。”酒吞反手捂着茨木的手。
雪花一直在往下掉，两个垂死之人相互取暖着。
“结果还是我先喜欢上了你。”茨木调皮的笑着。
“你给本大爷记住，下次，一定是本大爷先喜欢上你。”酒吞不愤，但他实在没力气把愤怒装得更可怕一些。
“下一次，是什么时候？”茨木问。
“嘛……来世吧……”
茨木的笑容有些僵硬，眼眶里的泪水像断了线头的珠子，哗啦哗啦的掉落着。酒吞想给茨木把眼泪擦掉，但他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茨木迅速抹掉眼泪，狠狠吸了吸鼻子。“那我得祈祷上天，让我长得跟红叶一样啊。”
“不一样也可以……茨木的话，什么样子，我都会喜欢的。”
“那么，就这么说好了，谁骗人谁是小狗。”
“嗯，下次，一定是我先喜欢上你。……我喜欢你，茨木。”
“我知道，……再说一遍，酒吞。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“再说一遍。”茨木忍不住又哭出了声。
“我喜欢你。”酒吞的眼神开始涣散起来。
“再说一遍。”
“……”
风把一切都吹走了，那句没说够，没听够的“我喜欢你”，那两条紧紧相依的生命，还有，他们的爱情。
扬起的初雪，一片一片，一朵一朵的降落下来。
纯洁的白色，如同初见时，那个单薄孩子的一头白发。
PS: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更新，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！(✪▽✪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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