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酒茨】红珊瑚（四）
“什么我又变了。”酒吞被晴明再一次的疑问弄得不着边际。
晴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，神情凝重的坐在走廊木板上。“你还记得20年前，你跟我说你见到了一个长红珊瑚角的人吗？”
“记得，而且我又见到他了。”
二十年前，酒吞跟老爹在大江山腹地打猎，生性好动顽劣的酒吞独自跑入大山深处。迷路之后，他就遇到了那个全身泛白，头长红色珊瑚角的小孩。
小孩有一双金色的瞳孔，黑色的眼白，从白衣里伸出来的手是紫黑色的。“挚友，你迷路。”
小孩似乎认识酒吞，但酒吞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像天使的朋友。小孩从树梢上下来，光着的脚丫子落在满地的树叶上，一走动就会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。
“还是……你来接我回家了。”小孩一步步靠近酒吞，酒吞看着那双金色的瞳孔，整个人都愣住了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喷出来，但总有一层莫阻碍着他们。
小孩的手离酒吞只有半米，酒吞的眼睛里全是小孩温柔到极点的笑容，不知为何酒吞心里一酸，扔下手里的猎枪就想去拉住那只小手。
嘭！一声枪响，那只小手在满眼的血花里折成了两截。
“挚……挚友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酒吞惊讶的把视线转向了枪响处。那是大江山的护林队，端着枪的人是渡边纲。“赶快让开！那只鹿很危险！”渡边纲吼着。酒吞再次把目光转回来时，眼前的小孩已经成了一头长着红色大角的白色麋鹿。
渡边纲拔出腰间的猎刀冲了过来。酒吞鬼使神差的说了句“快跑”，就迎着渡边纲冲了上去。
两人这一扭打，渡边家的人就乱了，全都涌上去阻止两人。无缘无故挨了打的渡边纲也是心头火起，拳头一个劲往酒吞身上招呼。酒吞身手是不没有渡边纲这个黑道分子好，拿几个人作了挡箭牌之后，被渡边纲一勾拳打晕了过去。
酒吞是被渡边家的人送回去的，醒来后不仅被老爹押着去渡边家道歉，还给了渡边家一笔巨额治疗费。
“那个小孩呢！”酒吞不满的问渡边纲。
渡边纲没有回答他，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红色犄角。
“他死了？”
渡边点点头，把鹿角收回去，然后让手下端上来了一个东西。那是一个作工极其精细的金铃脚环。酒吞拿着它，颤抖的手带起了一阵阵孱弱的铃声。
“这是下鸭神社的东西，你可以去问问，也许能得到什么答案。”虽然现在见到酒吞渡边还是一肚子火，但得理不饶人终究不是渡边这种直肠子人的性格。
酒吞拿着铃铛去了下鸭神社，然后就发现自己同班同学的晴明，一身阴阳师服饰在门口接待他。
“怎么是你，说要来的不是渡边家的大少爷吗？”晴明一脸不满的看着酒吞。“你们两家联姻了？我记得你们都是独生子女。卧槽！你们……”晴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严重的破坏。
“想什么呢，要是让我回到十个小时前，我一定会先捡起枪打烂他那张讨厌的脸。”酒吞一边往神社里走，一边把事情经过跟晴明说了一遍。
金色的铃铛放到桌子上，晴明拿起来看了看，在脚环的内壁看到了两个极其模糊的字。晴明把铃铛还给酒吞，手拿起折扇拍了又拍。
“铃铛的确是从这里出去的，上面刻的汉字也跟我写的很像。不过看铃铛里的尘垢，若不是主人极度爱护的话，最起码有一千年了，至于为什么如此完好，我也不知道。硬要给你解释的话，这个铃铛是被妖力保护着的。”
一听跟怪力乱神有关，酒吞就不屑的把铃铛收好，起身要走。
“既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妖，那你还来问什么。”晴明也站了起来。“你只是不敢面对你母亲的死亡而已。那不是你的错，大江山的鬼王。”
“我不是！”酒吞绝对不承认世界上有妖怪，更不承认自己是什么不着边际的鬼王。
但事到如今，已经见过无数次妖怪的他再想否认也是没有用的。特别是他见到红叶的时候，破破烂烂的红叶就像某个他曾见过的人，他也是破破烂烂的，他们都是那么不可思议，那么让人无法自拔。
“你又见到了他？”晴明打断了酒吞的回忆，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。
“嗯，我刚回来的那天夜里。可是他没有长角，眼白也是正常的。最重要的是，年纪不对，而且据我所知，他从小就在京都长大。这个茨木绝对是人类。”
“他叫茨木？白头发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。”酒吞盯着阴晴不定的晴明。
“刚才不是说“他”要回来了吗？”晴明把酒吞往书库里引。一身素衣的书翁刚好从里面出来，手里拿着一卷厚厚的画卷。相互点头问好，书翁就离开了。
晴明在书架上拿出了一本书递给酒吞。封面上写着五个字《大江山年记》。酒吞翻了几页就问有什么问题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妖怪们都叫你鬼王吗？”
“就因为我的名字跟这家伙有两个字相同？你开什么玩笑。”
“我也是跟你一样，因为我的名字也叫晴明，所以家里人也希望我像安倍晴明一样，成为一个伟大的阴阳师。但我们都不是他们。可我为什么还是成了阴阳师呢？因为我不想失去自己身边的人。就算是迷信我也认了。”
“那个小姑娘？”酒吞看了一眼外面给跳跳妹妹梳头的神乐。“她不是跟村上源氏订亲了吗？你这么做，村上源氏会放过你？”
“你还不知道吧，十年前源博雅就离家出走了，听说他要回来了，估计这门亲事也该泡汤了。”两人走出书库。“倒是你跟红叶，怎么解决。”说到底，酒吞来这里是为了红叶来的。
“她本来就不喜欢我，而我……”说到自己，酒吞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，神色有些难看。“就像她说的那样，我只是在自我满足，把别人的影子往她身上套而已。十七年，老爹让我离开这里也是为我好，他想让我看清楚自己爱的到底是什么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谁知道啊。”
送酒吞下山，将近中午的黑色天空便飘起了雪。“流血的天气。”晴明吐了口白烟，把神乐和小白推进屋里，“换衣服，我们去踏雪吧。”
――
班上来了新同学，茨木一看到那张萝莉脸，整个人都不好了。“哟！茨木！跟我一起去征服世界吧！”金鱼姬豪迈的从讲台上跑下来，一脸严肃的指着茨木。
茨木左看看右看看，然后说了一句“我认识你吗？老太婆。”
“你说什么！我不老太婆！我叫金鱼姬！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我！”
“啪！”班主任阎魔一巴掌拍在讲桌上，极度微笑的说“再吵把你们扔油锅里炸了，小鬼。”好吧，除了金鱼姬的两个傻爹，没人喜欢她的高分呗。
“爹爹说了，让我来关照你。”坐在茨木旁边的金鱼姬得意的抱胸坐着。
“爹爹？你爹是谁？”茨木另一边的般若大有兴趣的问。
“一目连爹爹。”
“跟咸鱼生的？”
“咸鱼？我警告你！只有打败大个子的人才能叫他咸鱼！”
“哦？”
左边一句，右边一句，中间的茨木好尴尬啊！你们俩才是熟人是吧。
不管好坏意图，总之金鱼姬的到来的确帮了茨木大忙。有这么一个可爱萝莉围在身边，天邪四兄弟总不能再缠着茨木不放了。
果然，下课后的茨木没有见到天邪四兄弟。
“感谢我吧！膜拜我吧！”金鱼姬张开双臂等待茨木的感激涕零。
“要不要去店里坐坐？”
“我还赢不了那只咸鱼，我得去找外援。”
“谁啊。”
“我哥。”
“你哥是……”
般若和茨木各走一边，把金鱼姬就这么无视了过去。
“你们！”金鱼姬握紧拳头，刚想召唤她的金鱼，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手。
金鱼姬还没看清楚是那个找死的，一个拳头就把坏人打了个踉跄。金鱼姬脚一飘，身子就朝般若飞了过去。
“带她去店里！”茨木一边吼，一边揍人。
“了解！”般若扛起金鱼姬就跑。
茨木虽然喜欢打架，但没有胜算的他可不打。见般若那小子这么快就跑的没了影，茨木一脚踹在某人脸上翻身出去就跑路了。
穿街过巷，京都的安静给了茨木通畅的跑路环境。几个翻墙拐弯之后茨木身后已经空无一人。
“谢谢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，茨木寻声看去就见大天狗恭敬的给别人鞠躬。
那般孤傲的大天狗也会给人鞠躬？茨木本来还想躲的心思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。
“天酱！你在这里干什么！”茨木小跑过去看看是什么大人物，能让宅了几百年的大天狗亲自登门拜访。
“送东西。”茨木还没看清大人物的样貌就被大天狗掩到身后。但大天狗的身高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遮挡物。茨木一仰头就把那人震惊的模样映入了眼里。
“哦！大叔你好！”茨木笑了起来。这个让大天狗毕恭毕敬的人，居然是那天在店里拿着鬼切的人。
茨木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，反正大天狗很复杂的扶着额，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就结束本来的客套告辞离去。
茨木被大天狗倒拖着，茨木又是笑容满面的给一脸错愕傻站在门口的渡边，挥了挥手。渡边抬起手却一动也不动。直到父亲出来，渡边才倚着门框说了一句。“我想他了，父亲。”
大天狗看了一眼被萤草教训后满脸委屈趴在沙发上的茨木，回头对萤草说，“他遇到渡边纲了。”
萤草一点也不惊讶的继续准备晚饭，“荒川之前就跟我说过了。反正……只要在京都，他们迟早会遇到。”萤草把菜递给大天狗，“就像你一直在等源博雅一样。”
大天狗看着热气腾腾的菜，“我遇不到他。”
“是你不想遇到他。”
“……”大天狗端着盘子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，转身再没看萤草那坚定的眼神。
自己的弄伤！自己养好！被萤草斥责的茨木撅着嘴回自己房间。
大天狗总觉得萤草的这句话里有暗示，刚想开口问个清楚，萤草就站了起来，手里拿着尘封多年的巨大蒲公英。
“我要去杀了酒吞。”
“什么？”大天狗一激动，起身的脚把桌子都掀翻了。
“茨木会死在他的手里。唯独这个……绝不能再发生。”
大天狗的劝说还没出口，萤草就不见了。大天狗想御风追去，一甩手才发现自己的袖子里，根本就没有装着大天狗团扇。而张开翅膀这件事，他早就不再做了。他用千年时光把自己打磨成人类，那折断的翅膀当然也早就不存在了。
他如今还能期待的……
大天狗看看茨木的房间，默默出去把门带上。
茨木窝在被子里生闷气，手机响了就狠狠的打开梅花界面。
“那群人是天邪四兄弟找来的。我们去店里把情况一说，咸鱼和连连就冲了出去。那群人全都被揍得半死，天邪家也被弄的一团糟。愤怒的老爹都很可怕。”
“怪不得才逃了四条街我的身后就没人了。”
“听你的语气，被萤草骂了吧。”
“嗯。总觉得最近的萤草有些奇怪，她晚上老往外面跑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。但她不告诉我，我也不好问。”
“唯独一点我可以告诉你。萤草是真心把你当儿子的。”
“谢啦。”挂了电话，茨木看着渗透在夕阳红里窗外景色便睡了过去。
叮铃叮铃叮铃
细细的铃声忽远忽近，茨木一睁眼便是满目的粉色樱花。
“醉了？”一只手先用手背探了探茨木的脸，然后才翻过来把茨木的侧脸包在手掌里。“还是在生气我手下留情？呵呵……”那人爽朗的笑着。
“别臭着脸，你笑起来才好看。况且，挚友之间的切磋点到为止就好。不然我可一个拳头都舍不得给你。”
挚友？谁的？我的？茨木一脸不愿，咬牙切齿就脱口而出“我可没说过我跟你是挚友。”
“好好好……”
叮铃叮铃叮铃，那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脚铃，单膝跪下，抬起茨木的脚。“这样你就不会丢了。”
茨木一惊，刚想伸手抓住那人，四周一下子就黑了，满目里只有无数黑压压的大树和冷冷的萤火虫。
“嘭！嘭嘭嘭……”一连串烟花响亮了世界。
“我们回家吧……茨木……”
“……”茨木坐了起来，全身还在冒烟的汗水，让茨木有种刚从热水里被救出来的感觉。“萤……萤草……我病了……”
屋子里没有回音，茨木拉开窗帘才发现天空居然还是黑压压的一片，跟梦境很像的同时还多了一份刺骨让茨木明白这总算不是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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